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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宋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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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名家词成一家,故名曰“樵歌体”。其主要特征:以清隽婉丽、流畅谐缓为基本特色。相见欢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 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导读:
  宋高宗建炎元年(),朱敦儒迫于当前形势,开始南奔。是年秋,经淮阴到达金陵,这首词即是写他登上金陵城楼、极目远眺后的所见所思,带有很鲜明的时代烙印。
  上阕写登楼所见,景中含情。金陵城上的西门楼,面江而建,视野开阔。词人登上城楼,但见清秋无限,万里之外的夕阳残照无边,好像无力地垂向地面,那长江之水也在静静地流淌着。
  这里的三种景象都开阔远大,但同时也呈现出秋天特有的衰飒之气,暗示出山河破碎、国运萧条的感伤气象,所以陈廷焯《词则》评说此词“笔力雄大,气韵苍凉”,或许正是从雄大的气象中感受到了苍凉的滋味。宋代不少人喜欢把朱敦儒和苏轼、辛弃疾放在一起加以比较,当也是着眼于笔力和气韵的清劲上面。
  下阕写登楼所思。也许所见之景阔大壮远,故其所思也深沉苍茫。中原陷于金人的铁蹄,那些朝中富贵纷纷逃离,国家已成一盘散沙。
  “几时收”一问问得惊天动地。这里的“收”当有两层涵义:一层是指沦陷的中原几时能收复,一层是指那种簪缨四散的局面,什么时候才能凝聚到一起。这三句集中反映了词人对时局的忧虑心情。煞拍二句用拟人化的手法,幻想悲风吹泪直达扬州,更加表现出他的悲愤交集和痛苦欲绝。扬州是当时抗金的前线重镇,北过淮河便是金人的占领区,故作者祈求悲风吹泪过扬州,实际上是表达了亲赴前线杀敌建功的愿望。
  朱敦儒一生数隐数仕,他虽花了不少心血去参悟名理禅机,希望能在自然中体会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悠然心态。但当他亲身经受了国难巨痛,他的心境便再难平静,为民请命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所以他才能写下诸多慷慨激昂的词篇。我们不能因为他的悲叹多于行动,甚至偶尔闪过的逃避现实的念头,而失却了对他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正确估量,那是无益于真正而实在地去了解某一个人的。选本、说部中广为搜集,辑为《漱玉词》一卷,凡50首,为近代李清照词辑本之祖。以后王仲闻《李清照集校注》、*墨谷《重辑李清照集》、王延梯《漱玉集注》等,于笺注之外,复斟酌真伪,或增或删,各本渐趋一致,此是清照词集流布的大致情况。
  《词论》是李清照的一篇重要词学批评文章,该文历评盛唐至北宋诸公歌词,创词“别是一家”之说,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具有比较特殊的地位和意义。
  她的词也别树一帜,号“易安体”,被后人誉为婉约之宗,“堕情者醉其芬馨,飞想者赏其神骏”(沈曾植《菌阁琐谈》),对后世的诗词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màn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注释:
  ①帝所:天帝居住的地方。
  ②谩:空、徒。
  ③鹏:古代神话传说中善于远飞高举的大鸟。《庄子·逍遥游》:“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
  ④蓬舟:像蓬草一样的轻舟。三山:古代传说中在渤海上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史记·封禅书》:“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
  导读:
  “婉约之宗”是李清照久享的填词盛名,但她的词也有豪放的一面,这首《渔家傲》便是其中的代表。“她用《离骚》、《远游》的感情来写小令,不但是五代词中所没有的,就是北宋词中也很少见。”(夏承焘《李清照的豪放词〈渔家傲〉》,载《夏承焘集》第二册)后世的人经常评说易安词有丈夫气,称她是闺阁中的苏轼、辛弃疾,其立论的依据便在这里。
  这首词有的版本副题“记梦”,整篇都是描写梦境。从词中流露出的情感来看,应该是宋室南渡后的作品,叙写的是她晚年的特殊心境。开头两句描写拂晓时海上的景观,境界壮阔,气势磅礴。接、转、舞三个动词把汹涌的海涛、迷蒙的晨雾、朦胧的天空和在狂风中摇摆前进的众多白帆连接在一起,衬写出海天一色的动宕境界。
  而且以“晓雾”和“星河欲转”点明时间,使所写的海景与时间契合,构思绵密。“仿佛”三句写梦中的联想,亦迷离多姿。梦*在壮阔的海景中游荡,最后竟漂向了天帝的居所,而且亲耳聆听到天帝的殷殷垂问。
  上阕在天帝的问话中收束,而把词人的答辞放在下阕,使上下阕之间的意脉更加联贯。下阕以“我报”二字接引上文,但词人的回答与天帝的问话多少有些答非所问。
  看来词人对于“归何处”还是深感茫然的,因此借此倾诉衷肠。词人觉得自己既勤勉,也能写一些令人惊讶的诗句,但却无人赏识,与事无补,而路途漫漫,今天的太阳却要落山了,那岁月匆匆流逝的悲哀,真让人惆怅嗟叹啊!清照这几句话看上去说得空灵无痕,其实是有很真切的现实背景的。宋室南渡后,在投降妥协思想占主流的南宋朝廷,李清照以其过人的才气和锐气表达了强烈的爱国抗战愿望。
  以此招来了那些投降派的诽谤和打击,使她对美好未来和理想生活的追求有了“路长日暮”的感叹。这种感叹在黑暗现实中是无法诉说的,但在梦境里,在天帝的世界里,则可以倾吐无忌。煞拍三句从与天帝的回答中转出,叙说自己的愿望、希望借高飞远举的大鹏的有力双翼,吹送自己到传说中的蓬莱仙境中去。宋室南渡后,李清照基本生活在苦闷和痛楚之中,她希望解脱,追求更为广阔的精神生活,这首词就充分表现了她这种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光明的追求。
  由于这种愿望和追求在当时的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所以李清照只好把它寄托在梦中,在缥渺的梦境中寻求出路。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写梦境不仅丰富奇丽,而且很有层次,既有梦中的视听感受,也有梦中的联想与遐想,呈现出立体梦境的特殊韵味。作者注意选择那些雄浑阔大的意象,从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豪放高迈的风格,并通过问答形式,使上下阕在严整中不失动荡迷蒙的韵致,足见作者构思立意的新颖和巧妙。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描写的词人与侍女形象:因风雨交至而触发愁思,又因愁思而借酒消愁。一觉醒来,酒意尚存,然思绪已转清晰。故“试问卷帘人”。然侍女只是看到了海棠的外形变化不大,未留意于叶长花消,故答得随意。而词人不必亲眼见过,即知雨必然催肥了枝叶,风必然吹折了花瓣,可见词人平时观察之细致。
  导读:
  风雨摧花是古代文人常常
  盖因风雨交至而触发愁思,又因愁思而借酒浇愁,以致饮酒过量而沉沉睡去。一觉醒来,酒意尚存,然思绪已转清晰,故“试问卷帘人”。这一“试”字,既可见残酒未消时的朦胧,又体现出她一贯的执着心态。词人的这一“试问”,其实是明知故问,盖在如此疏狂的风雨侵袭之下,花、叶岂能两相完整?然卷帘的侍女毕竟没有词人一般的敏微,只是粗看一下,即回答说:海棠依旧。
  这一回答显然出乎词人的预料,故先以“却道”二字拈出疑虑,又以两个“知否”纠正卷帘人的回话。词人与侍女,一有情而敏微,一无意而粗心,一问一答,尽见两人个性之不同。侍女或许只是看到了海棠的外形变化不大,而未留意于叶长花消,故答得极随意,而词人不必亲眼见过,即知雨必然催肥了枝叶,风必然吹折了花瓣,读者于此不能不佩服词人平时观察之细致。
  若无这一份惜花的心情,又岂能有这深情之一问。曾见有的注本将“卷帘人”释为赵明诚,并认为,夫妻之间一问一答,颇可见生活闲情。这实际是一种不可靠的臆测。盖卷帘人若是赵明诚,则必难有因天气恶劣而借酒浇愁之事,更难见在一问一答中有如此悬殊的心性。因此释卷帘人为赵明诚,不仅难以疏通全词,更不足说明李、赵早年琴瑟相和的爱情生活。
  陈祖美《李清照评传》考订此词作于李清照从家乡章丘到汴京之时,年约16岁,尚未出嫁,则“卷帘人”更可排除是赵明诚了。另有不少评论者津津乐道“绿肥红瘦”四字,认为它造语精艳,写尽暮春景物特征,此固不失为有见。此四字在全词中是经无数曲折而来,若无前此种种曲折作铺垫,此四字便也失却了它的生存环境。这是评赏此四字时所不可不注意者。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ní,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lián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注释:
  ①金猊:用*铜铸成的狮子形香炉。《香谱》:“香兽以涂金为狻猊、麒麟、凫鸭之状,空其中以燃香,使香自口出,以为玩好。”
  ②宝奁:精美的化妆盒。
  ③阳关:曲名,由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一名《渭城曲》)翻入乐曲,也称“阳关三叠”,代指送别时唱的歌曲。
  ④武陵人:代指离家远行的人。武陵:今湖南常德。晋代陶潜《桃花源记》曾记一武陵人缘溪捕鱼,忽逢桃花林,发现世外桃源的故事。后人遂以其桃花、流水,牵合《幽明录》所记载的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釆药,偶逢二女的故事。唐代王之涣《惆怅诗》云:“晨肇重来路已迷,碧桃花落武陵溪。”即堪作牵合二说的证明。
  ⑤秦楼:一称凤台,为秦穆公之女弄玉与善吹箫之萧史居住之地,此说与本词题合。一说秦楼即汉乐府《陌上桑》之“秦氏楼”,乃是对自己居所的自称。详味词意,后说更契合词中情境。
  描写复杂的感情:上片从我写起,写居室的冷清无序、自己的慵懒动作及无聊心情,写尽生活之无趣。“生怕”三句则从写生活之表征,逐渐导入心境。下片已由上片之闲愁暗恨演变为一种心理的绝望。
  导读:
  一个幸福的人,总是快乐多于悲哀;一个不幸的人,也必然是悲哀多于快乐。当我们面对一个被悲哀裹满一身的人,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只清点她的幸福,而忘了她满怀的伤痛。清代诗人袁枚的一番议论带有宿命的成分,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持此对照李清照的经历,倒真有几分暗合的。李清照婚后,赵明诚频频外任,离别相思在一段时期以内,曾成为李清照的创作支点。
  但在李清照的另外一些词中,我们还可以寻觅到另外一种创作支点,这就是爱情的忧患感和失落感,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便是这方面的显例。*墨谷《李清照易安居士年谱》定此词作年为宣和二年(),明诚起知莱州后的寄赠之作。李长之的《李清照论》则粗定为建炎三年(),时明诚罢守江宁,移知湖州。两说均能自圆,但从词中的情感来看,似后说更为合理。
  上阕从自我写起。从“香冷金猊”到“日上帘钩”,写居室的冷清无序、自己的慵懒动作及无聊心情,写尽生活之无趣。“香冷”二字虽是写实,但也折射出心情的落寞。按照心理学的解释,心情有紧迫感的人对冷暖的变化特别敏感。清照词中即屡屡言及冷、凉等字眼,如“被冷香消新梦觉”(《念奴娇》)、“半夜凉初透”(《摊破浣溪沙》)等,可见其一贯之感觉及一贯之心情。梳头是日常生活中的普通动作,但也是情绪的反映。
  李清照不仅早起“慵自梳头”,而且“日晚倦梳头”(《武陵春》),“髻子伤春懒更梳”(《浣溪沙》),她的慵懒并不只是在晨起之时,而是晨暮相似的。这里我们可以试着追问一句,为什么李清照精神如此颓丧呢?答案似乎并不容易寻找,但至少与李清照白天的愁情和夜晚的难以安枕有关。她自己不是说“薄雾浓云愁永昼”(《醉花阴》)吗?白昼长时间的心情压抑,难免给夜晚的睡眠带来问题。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要么难以入眠:“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南歌子》)要么恶梦连连:“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蝶恋花》)要么半夜醒来:“瑞脑香消*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垸溪沙》)
  明乎这样的睡眠状况,我们对她晨起的慵懒也应该多了一分理解。“任宝奁闲掩”就不单是慵懒的问题,而是丧失了对美的兴趣和追求,这起码表明了她的情绪恶劣至极。
  李清照何尝不是一位爱美的女子,她平时喜欢插花、搽粉,略施淡妆。“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丑奴儿》)虽然常常是“泪融残粉花钿重”(《蝶恋花》)、“泪湿罗衣脂粉满”(《蝶恋花》),消减了化妆的效果,但仍有化妆的意识却是不错的。李清照对自己的长相体态、风情韵致还是相当自信的,她咏花而叹赏“花中第一流”的桂花和“此花不与群花比”的梅花,实含有自喻和高自品位的意思,所以她本应更有化妆的兴致。
  但现在的情形却令人吃惊,她妆饰自己的兴趣居然荡然无存。这使我们很容易联想到温庭筠《菩萨蛮》里“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的女子,而李清照已不是“懒”和“迟”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去触及,可见情形已是非常严重。古代女子的妆饰都有一种潜在的心理,就是期望能有欣赏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几乎成为古代女子的心理定律。
  而李清照于此直言心迹,任宝奁闲掩,清楚地昭示了“悦己者”的离去,从后面的内容来看,这种离去不仅可能是时空上的永别,更可能是指两人在感情上的巨大疏离。
  “生怕闲愁暗恨”三句,则从写生活之表征,逐渐导入心境。如果只是一般的夫妻离别,双方尽可以任意诉说,“欲说还休”则明言有难言之隐。“多少事”则更言其心境之复杂。
  这里尤堪注意的是“暗恨”二字,恨是一种比较激烈的情感,只有在主体受到强烈伤害时,才能有这种尖锐的感觉,而恨前缀一“暗”字,则将这种情感提升到一个更为激烈的层次。我们在李清照的词中,发现了频频出现的“恨”字,它应该引起我们的警觉。如“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多丽》)、“楼上远信谁传?恨绵绵”(《怨王孙》),这起码已暗示我们,她和赵明诚之间的感情已今非昔比了。
  歇拍三句突兀而起。如果说上面的“欲说还休”还只是让人猜测生疑的话。“新来瘦”三字则显然喻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场情感突变,它的直接后果是李清照的憔悴消瘦。在现存的三四十首漱玉词中,涉及“瘦”和“憔悴”二语的就有10多处。是谁让“花中第一流”的女词人憔悴如斯,答案不言自明。“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八字下得极有分量,它明确排除了个人因素和自然因素,是对“多少事”外延的压缩,也是“欲说还休”后的不能不说。
  李清照是嗜酒的,今传易安词中,写及饮酒的有三分之二强,饮酒而且病酒构成了李清照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而现在,李清照把病酒的生理原因也否定了。沈先生锦心绣口,将易安词心抉发得至为条畅,然对于李清照“心情不好”原因的进一步追踪却付之阙如。上阕至此,已隐约逗示出,由于赵明诚的“多少事”,给词人带来的巨大生理摧残和精神折磨,它已浑然逸出离别的主题,仿佛是一种凄苦的倾诉。
  换头四句已由上阕之闲愁暗恨演变为一种心理的绝望。“休休,这回去也。”
  喻示着此次分别很可能是永别,若是一般夫妻离别,何出此言?赵明诚显然心有另属、别有归宿了。李清照的另外一首《小重山》词可与之参看:“春到长门春草青,红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李清照将自己受到的冷落说得十分明白。
  长门宫是两汉宫殿名,孝武皇帝曾将陈皇后闲置其中,后陈皇后以*金百斤求司马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宠幸。李清照在此用陈皇后典故,显然有自喻的意味,希望赵明诚能回心转意。但事实看来比想象的要糟糕,赵明诚已无挽留住的可能,“千万遍《阳关》”的深情吟唱,也抵不住李清照之外的诱惑。接下数句直至煞尾更是痴情人语、绝望人语。
  李清照似乎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分别,赵明诚很可能乐得其所,对她再难有思念,只有“楼前流水”才记挂着困守在家新瘦新愁的李清照。如果说前面的话多少还有些顾忌而吞吞吐吐,这里则明明白白写出了赵明诚的薄情和寡义,语言幽咽沉痛。所以李清照的愁情词绝非都以爱情为内核,其中掺杂了比较多的非爱情因素。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赵明诚在爱情上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背叛,把李清照的心理推向了病态甚至崩溃的边缘,她忽而痴痴定想,终日凝眸;忽而神情恍惚,做出一些让人讶异的举动。她一会儿按捻残蕊,一会儿夜剪灯花,一会儿又倚遍栏干。她的心灵苦痛从白天到黑夜,持续不断,像个丧*失魄的人。应该说,李清照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感情脆弱,敏感多疑。
  父辈间新旧*争留下的阴影,与赵明诚久婚无孕的尴尬现实,都让她对自己的婚姻无法自信。在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生活磨难之下,李清照不免有战战兢兢、凄凄惨惨、多疑多虑的精神状态,这是我们在解读她的一些愁情时不能不考虑到的。李清照有过一段幸福的婚姻,但总体上说,她并不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这便是笔者对她的大致定位。谓予不信,请翻检《漱玉词》,里面有她的话语可以佐证。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注释:
  ①红藕:荷花。玉簟:精美的竹席。
  ②锦书:书信的美称。
  ③雁字:大雁在空中飞行时常排成“一”或“人”字形,故称。
  写情特色:这是一首别后相思之作,上片写女子从白天到夜晚的所作所见所思,下片换头写眼前所见之景。
  导读:
  这是一首别后相思之作。据托名为元代伊世珍的《瑯嬛记》记载:“易安结缡未久,明诚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觅锦帕书《一剪梅》词以送之。”关于此则记闻,有三点值得怀疑:其一,伊世珍此书据学者考证,实系伪托之书,其中多类小说家言,可信度不高;其二,易安与明诚共偕连理时,两家俱在东京(今河南开封),时赵明诚为太学生,二年后始出仕宦,故“结缡未久”、“负笈远游”之事,似无可能。
  其三,细玩词意,此词所写实别后相思,并无分别时的情境描写,故书锦帕而送之一说也难成立。以此三疑质之《瑯嬛记》一书,益证尽信书不如无书之理。
  上阕写女子从白天到夜晚的所作所见所思。起句点明时令,乃是众芳芜秽寒意初起的清秋时节。荷花已褪去了鲜润的红色,开始无声地凋零,只剩下丝丝余香飘浮在若有若无的空中。而那精致的竹簟也带上了清秋的寒意。
  这一句前四字写室外、写视觉和写嗅觉,后三字写室内写触觉,短短七字,内涵极其丰富。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它“精秀特绝”,可能正是着眼于它的内涵张力之大。词人的心绪在这貌似客观的叙写中自然被触发了。也许是“红藕香残”的衰飒之景让词人备感留恋,也许是“玉簟秋”意催促她走出闺阁,总之,词人有了走向红藕的想法,并立即付诸实施。词人“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独上”二字暗逗离情。
  “云中谁寄锦书来”一句,则明写别后思念,“谁寄”其实是无人寄。接下两句也极有深意,因为有前一句的反诘,这两句的解读也就变得比较容易。虽然祈盼锦书的愿望从白天持续到夜晚,但因为自己清楚地知道无人寄送的现实,所以当大雁编成阵形掠过天空时,她并没有雁足传书的奢望,只有一片朦胧的月色洒满词人居住的西楼。词人在上阕写了自己的希望,但同时冷静地把希望消解掉。看来除了离别之情外,还另有一些复杂的感情在起着作用。
  下阕换头写眼前即见之景。花自飘零水自流,它们并不能理会词人的相思离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两句,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写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异地相思,但依据上阕词意,这样解释似乎并不能让人满意。这里关键是对“两处”的理解存有差异,如果要与上阕词意结合的话,这里的“两处”解为室内(即西楼)和船上(即兰舟),似乎要更合适一些。盖词人在西楼和兰舟,地虽二处,但相思则一。
  正因为室内室外都是相思,才会有“此情无计可消除”的感叹,才会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无奈。若是“两处”分指李、赵二人,则后面几句的意思不免显得飘忽,是写自己还是写对方,就很难下精确的判断了。值得注意的是,结拍三句虽由范仲淹《御街行》“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脱胎而来,但语言更显工致,而且能写出一种曲折起伏的韵味,可见易安词在直白中见曲意,在朴素中显韵致的创作特点。漫一整天。
  作者只是极力铺写环境的冷清和压抑,以便为叙写自己的心情作好铺垫。接下三句转写乐景,但又以哀情收束。“佳节又重阳”是一篇关捩所在。古人十分重视重阳节(农历九月初九)的团聚、登高、饮酒、赏菊等活动的,而此刻,词人却无人陪伴。这里的“又”字值得注意,它表示赵明诚至少已有两年没有与李清照共度佳节了,后面的“人比*花瘦”一字便与此直接关联。所以这一句语似平淡,实际上暗含怨意。
  因为丈夫游宦在外,所以词人便也失却了一份佳节的喜庆心情。纵有玉枕纱厨良好的生活条件,也在秋夜感受到一种透骨的凉意。这里的“凉”意一方面是秋夜的自然温度较低,另一方面也是表示心境的凄凉。上阕极写丈夫未归,佳节无佳趣的幽怨心理。当这种幽怨寄托在深情的相思之上时,它更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独特魅力。上阕择取“永昼”与“半夜”二端,通过不同的景致委婉写出相似的心态。
  下阕又将“永昼”和“半夜”之间的“*昏”特为拈出,更为集中地描写她把酒独酌的无限凄苦。换头两句化用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意。虽然无人同酌,但仍不愿辜负重阳佳节的厚意,独自一人饮对东篱,品味阵阵菊花的幽香,可见词人的执着心态。正是这一份执着,才使她无法消解因相思而带来的重重愁情。“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元稹《菊花》)煞拍三句笔法一转,将词人与菊花作了直接的情感联络。
  “莫道不消*”是以否定的句式表达肯定的含意。作者说:你不要以为我在饮酒赏菊,就不感觉到佳节的沉闷和沮丧。然而作者在突兀说出这句话后,并未接着写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孤独和愁闷,而是移笔眼前。一阵秋风吹过,掀起了帘子,那东篱的菊花便出现在眼前,室内的人形容憔悴,比那盛开的菊花要瘦了许多。这三句是人所共知的名句,不惟“妇人所难到”(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在男性词人中也不多见。
  王士禄干脆认为是“天授”之句(《宫闺氏籍艺文考略》),说得虽略显玄虚,但对这几句的称赏却是众口一辞的。但仔细分析,此三句之妙实含诸多原因。其一是以人比花,取喻新奇。其二是所取喻体是眼前之物,即景设喻,极其自然。其三是菊花素以品性幽雅高洁著称,此与作者精神有相通之处。其四是三句之中,意思层转层深。
  “先是已经忘了自己,同情于菊花之瘦,次又发现自己之瘦,最后才见出自己之瘦还有过于菊花者,她的生命似早已与菊花化而为一了”(李长之《论李清照》)。
  李长之这段分析,基本思路是可以的,他发掘出三句话中意思的层转层深现象,这是符合此词实际的。但是否先发现菊花之瘦,继而发现自己比菊花更瘦,就值得商榷了。菊花是逢秋季而盛开的,重阳更是菊花艳丽之时,既然是盛开,就不一定是瘦。
  如果菊花很瘦,并与人之瘦形成对比,其效果当然更加强烈,但以菊花之盛开与人之消瘦作直接的对比,也未始没有效果,自然兴盛、人事消歇的对比也同样能震撼人心。其五是这三句所写的景物和感情与前面的描写是自然一致的,因而整体结构比较浑成。其六也是最后一点,就是这三句因为是女性声口,才显得婉转动人。“此话若非出女子自写照,则无意致。”(王闿运《湘绮楼词选》)如果是男性词人写这等文字,便难免有气力不足、矫揉造作之嫌了。
  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huán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注释:
  ①落日熔金:夕阳带着一抹金*,那耀眼的光芒就像正在熔解的金子一样。
  ②暮云合璧:*昏时的云彩连成一片,就像是一块块璧玉连缀成的。璧:圆形而中间有孔的玉。
  ③吹梅笛怨:古有笛曲《梅花落》,咏叹梅花的飘零,其音凄凉悲怨。
  ④香车宝马:精致而华美的车马。
  ⑤中州:古代中国有九州,河南地处九州的中心,故称中州。词中指北宋都城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
  ⑥铺翠冠儿:用翡翠妆饰帽子。捻金雪柳:用捻成的金线装妆雪柳。雪柳:用素绢白纸搓成的柳枝状妆饰物。簇带:即插戴很多,宋代俗语。济楚:整齐漂亮。这三句描写了当年汴京妇女元宵节盛装看灯的情形。
  ⑦风鬟霜鬓:形容头发零乱。
  ⑧怕见:懒得。
  以对比手法写心境变化:上片叙写当前之临安,下片由今追昔。通过对比,描写了今昔元宵节的不同情形和心态,反映了李清照晚境的凄凉,寄托了国破家亡的悲情。
  导读:
  宋室南渡后,李清照常思念汴京旧事,这首词便通过对比,描写了今昔元宵节的不同情形和心态,反映了李清照晚境的凄凉,寄托了国破家亡的悲情。李清照晚年曾数抵临安,一次是绍兴二年(),当时金人退兵临安尚不足两年,元气未复,元宵节当不致有如此热闹情形。一次是绍兴五年(),李清照由金华至临安,此后大抵往返于金华、临安两地。从此词所描述的元宵盛况和自己的孤苦心态来看,当是作于绍兴五年()以后。即李清照52岁以后。
  更确切地说,应是绍兴六年()以后,因为清照自金华返临安已在五月以后,元宵节只可能是次年之事了。上阕叙写当前之临安。
  起二句写景,辞采艳丽鲜明,气魄雄伟飞动。然当此*昏美景,词人却陡地想起了自身的飘泊。“人在何处”一句急下,颇富顿挫之妙,实已关合到下阕汴京之事,哀怨初起。接下三句写初春景色,也是一扬一顿,极尽心绪曲折之意。
  浓烟染柳是写视觉,一派迷蒙景象;吹梅笛怨是写听觉,借笛声之怨隐约逗出自身之怨。“春意知几许”一句,实意味深长,国已不国,家已不家,一个到处飘泊流浪的人的眼里会有多少春意呢?昔吴梅《词学通论》分析此词,犹以欠缺“沉痛语”为憾,然细味此词,实不乏沉郁苍凉之感,只是易安出以寻常语,容易让人忽略而已。“元宵佳节”三句的写法也同此,抑扬自如。
  既承以上描写作一收束,又突作转折。虽然眼前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染柳烟浓,一派融和天气,但谁能预料到转眼是不是会有风雨?李清照这句话说得很堂皇,她并且以这一堂皇的理由,辞谢了诗朋酒侣香车宝马的相邀。实际上这只是面上的借口,她心里面“人在何处”的飘泊感和“春意知几许”的落寞感,才是她无意参加元宵诗酒盛会的真正原因所在。
  但李清照表现得却很平淡,似乎漫不经心,但无意中却透露出她饱经忧患后近乎漠然的心理状态,这是需要细加盘桓才能体会到的。过片以下六句由今追昔,揭出上阕“人在何处”感叹的根源所在。当年在汴京之时,国运昌盛,自己也多有闲暇,对于正月十五元宵节特别看重,每逢观灯之时,妇女们盛装出游,彼此争美,那真是一种真正的无牵无挂的快乐啊!
  这六句回忆,语调欢快,充满喜庆色彩,而且多用当时俗语,逼真传神地传达出一个青春女子的轻松悠闲心理。“如今憔悴”三句,一笔敲醒回忆,折回现实。当年簇带济楚的少女,已变为风鬟霜鬓、憔悴不堪的老妇了。岁月的流逝真是无情,国难家事的沧桑变化更让人唏嘘不已。自然,当年元宵节的那份热情和心境,也已逍逝得无影无踪了。这三句写体貌心态的变化,真是沉痛之极,金兵入侵给宋代百姓带来的深哀巨痛和身世变化真是太深刻了。
  煞拍两句又再起波澜。词人既云“怕见夜间出去”,当是对元宵节持一种排斥的心态,以免过分强烈的今昔对照给词人增加额外的痛苦。但内心深处对元宵盛况又无法完全释然,甚至潜意识里还希望借元宵节的欢乐气氛冲淡自己的愁苦,这是一个两难选择。
  词人彷徨二端,最终决定透过帘子,感受一下别人的欢声笑语。室内室外虽只有一帘相隔,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帘外的世界虽近在眼前,声情可闻,但那是属于别人的,地理上的咫尺可闻并不能代替心理上的巨大隔阂。所以煞拍二句从结构上说,似乎可有可无,但有此二句,便全词意脉更趋曲折。
  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zé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艺术特色:先写景物,继写梳妆,最后揭示出心情。语言朴素自然,接近口语,运用虚词,造成曲折传神的艺术效果。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新颖贴切,将抽象感情具体化。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注释:
  ①乍暖还寒:指深秋天气冷暖变化无常。
  ②将息:保养,调养。系宋时方言。
  ③次第:情形,光景。
  “次第”写情的特点:借秋景渲染愁情,极写晚景之凄凉。以“大雁”来衬托自己流落南方。下片仍以写景为主,引发对生命和时间的恐惧感。
  声调特点:第一,大量使用双声叠韵字,加倍衬写自己的感情。第二,舌音、齿音交相重叠,形象表达词人内心的忧愁和迷茫。第三,敢押险韵,用得自如贴切。
  导读:
  这首词借秋景以渲染愁情,极写晚景的凄凉,是李清照晚年的代表之作。建炎三年()以后,李清照除了面对故乡沦陷、青州的老家付之一炬的残酷现实外,还经受着丈夫去世的沉痛打击。李清照内忧外患,玉石俱焚,她彻心透骨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悲哀。她失去的太多太多,现今拥有的只是一副苦不堪言的生命,所以上阕起句即以“寻寻觅觅“四个叠字发端。
  一个无所失的人也就无所寻,而李清照显然是若有所失了,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已无所寻觅,只好去寻觅残存的丝丝记忆,而回忆也是如烟如尘,如消逝了的残梦,难以寻觅。所以,尽管“寻寻觅觅”写了寻觅的动作,而且通过语词的重叠表示强烈的寻觅愿望,但结果仍是寻觅无着。寻觅无着,只能跳出记忆,折回现实,而现实的环境却是冷冷清清。寻觅的失望,冷清的环境,自然让词人感受到凄惨与悲戚。
  抬头仰望天空,大雁正振翼南飞,想到雁的自由和随季而动,而自己却落泊无聊,不禁悲从中来。那大雁曾在中原故土的天空上翱翔过,现在中原沦落敌手,大雁是否也愤极离去,重寻热土呢?这样想来,大雁与词人也是当年的老相识了,如今共同流落南方,想必也有相似的心境,孤苦与孤苦相对,那也算得是一种慰藉了。上阕在写景中收束,阑珊意兴略有振起。
  这里还需赘上一笔的是:上阕中“晚来风急”一语,不少学者认为是“晓来风急”之误。唐、俞二先生从《草堂诗余别集》、《词综》、张氏《词选》诸本,力辩“晓来”之理,确实使原词的意趣更加丰满。但“晚来”二字,是否就一定使全词时序错舛,或意思重复,却仍值得商榷。自明代杨慎《词品》卷二作“晚来”以来,以后选本大多从之,盖“晚来”之说亦自饶其理。
  首先,“晓来”的说法,在易安词中难觅再例,“晚来”二字则在易安其他词中也可见到,如《清平乐》之“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等。而且从语言感觉上,“晚来”要更自然更普遍一些。其次,此词是否一定是描写一整天之事,也颇有疑问。若无“晓来”二字,完全可以理解为词人是截取*昏至天黑这一段时间,作集中的描写。
  至于俞平伯明确肯定“三杯两盏淡酒”是早酒,即《念奴娇》所谓“扶头酒醒”,其实也只是猜测之词,不可盲从。再次,从词人大致的写作定势来看,李清照是偏爱写从*昏到黑夜这一时间段的,像《一剪梅》中“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醉花阴》中“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昏后,有暗香盈袖”,《武陵春》中“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等等,都是其例。
  而且上阕所描写的“乍暖还寒”的天气特征,大雁南飞的季节特征,都是在秋日*昏才更加明显的。至于*昏饮酒,更是易安素具之生活习惯,检《漱玉词》,历历可数。因此,以“晚来”二字来理解此词,不仅与生活常理相符,而且与易安创作特点暗合。我们似乎不能以“晓来”的意脉流畅,来否定“晚来”的合情合理。至于唐先生认为的“晚来”与下阕“到*昏”的语言重复,也未始不可以解释。
  若无“晚来风急”,岂有*昏细雨?先风后雨是天气的自然现象。“到*昏”三字更是恰切地提示了从起风到下雨的短暂过程。若是一早就狂风肆虐,临晚才有点滴细雨,那才是极为罕见和反常的天气呢!所以笔者虽不反对“晓来”二字能给全词带来更为顺畅的意脉的观点,但同时也认为,“晚来”二字,表现的景象更集中,相应的感情更强烈,而且更符合易安相对稳定的创作习惯。
  下阕仍以写景为主,时间则是上阕的自然延伸。“满地*花堆积”,吴小如先生解为“是指菊花盛开,而非残英满地”(《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此角度颇新,但与上下阕词境似有乖违。前既有“晚来风急”,后也有细雨纷纷,则菊花经风雨交相摧残,似难呈盛开之貌,故“*花堆积”仍以指落英缤纷较为合理。“憔悴损”意当有兼指,既有花容失色的自然憔悴,也有词人因身心疲惫而造成的憔悴的精神状态。
  憔悴与憔悴相对,很自然地逼出“如今有谁堪摘”一问。花容憔悴,当然是不堪摘取。词人憔悴,也就无心去摘。李清照是极爱花的,平时也喜好簪花、插花自赏,如《蝶恋花》中“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菩萨蛮》中“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等等。而今词人冷对落花,确实是心境起了变化。既无心摘花,只能独自守着窗儿,“独自”二字,则在“憔悴”之外点出孤独。
  “怎生得黑”,是极言因“伤心”、“憔悴”、“孤独”而引发的对生命与时间的恐惧感。“梧桐”两句,更写细雨迷蒙情形,也是进一步衬写环境之恶劣。煞拍两句是全词情感的结穴,当词人将笼罩自己的凄惨、悲戚、伤心、憔悴、孤独盘桓一过,才发觉语言竟是那么苍白,一个“愁”字居然概括不下这一段时间的种种思绪。易安此词的艺术,也素为学界所称道,特别是其声调安排,让后人不免有搁笔之叹。
  夏承焘概括其声调特点约有三方面:其一是大量使用双声叠韵字,加倍衬写自己的感情。像开头的一连14个叠字,以及后面的“点点滴滴”,都很形象而且多层次地展现了自然景象和词人心绪的变化。其二是舌音、齿音交相重叠,形象而准确地表达出词人内心的忧愁和迷茫。据夏承焘先生统计,全词用舌声的有15字,如淡、敌他、地、堆、独、得、桐、到、点点滴滴、第。
  用齿声的有42字,如寻寻、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时、最、将、息等等,在全调97字中,这两声就多达57字,可见词人的有意安排。其三是敢押险韵,像“黑”字一类的韵脚,一般人大都尽量避免,而易安则化险为易,用得自如贴切。除了声调上的创意外,此词的语言也以浅俗为主,自然动人,契合李清照“以寻常语度入音律”的创作特点。因为这种现象比较普遍,这里就不赘言了。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注释:
  ①神州:古称中国为“赤县神州”,词中指中原沦陷地区。
  ②画角:*中饰有彩绘的号角。
  ③故宫:指北宋京城(汗京)的宫殿。离黍:禾苗茂盛。黍:小米。《诗经》王风有《黍离》一篇。《毛诗序》析其题旨云:“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黎。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后即以“黍离”(或离黍)表示故国之思。
  ④底事:为什么。砥柱:山名,亦称三门山,在*河中。九地:九州之地,即遍地之意。这两句可能化用了古代神话故事,《神异经》:“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列子·汤问》亦云:“共工氏与颛顼争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这两句暗示金兵入侵、北宋王朝的崩溃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
  ⑤狐兔:喻指金兵。
  ⑥南浦:南向的水边,泛指送别之地。
  ⑦耿:明亮。斜河:银河,银河斜转,表示深夜。
  ⑧“万里”句:指胡铨远谪广东之事。
  ⑨大白:酒杯名。
  ⑩《金缕》:即《金缕曲》,为《贺新郎》词调之别名,即指本词。
  送呈对象:南宋著名的爱国志士胡铨。
  主旨:上片叙写时事,悲悼中州沦丧,志士流放,但大多托于梦境。下片开头点明送别的季节时令,通过描写清肃悲凉的环境和气氛来烘托词人悲痛难抑的心境,抒写离情别意。
  导读:
  这是一首送别词,送呈的对象是南宋著名的爱国志士胡铨。宋高宗绍兴八年(),金国使臣到临安,以宰相秦桧为代表的投降派力主和议,枢密院编修官胡铨愤而上书,认为“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凌夷,不可复振”,并请斩王伦、秦桧、孙近三人头颅以谢天下,结果反以“狂妄凶悖,鼓众劫持”的罪名,一再受到贬谪甚至除名。
  上阕叙写时事,悲悼中州沦丧,志士流放,但大多托于梦境。起句即揭出对中原故土的深沉怀念,梦里都是关于中原一路的情形。以下五句即铺写路途中所见所闻。秋风萧萧,触目皆成惆怅,那声声号角连营而起,可见金人的野心,并非安于现状,当年北宋的宫殿,如今却是荒草丛生,一派衰败荒凉景象。就像昆仑山倾折了天柱,让*河之水到处泛滥一样,堂堂北宋王朝为什么在金人的入侵下,仓皇覆亡,使国家和人民陷于灾难之中,中原的千万村落竟然到处都盘踞着金兵。
  这里作者一连用了三个比喻:以昆仑山天柱倾覆比喻北宋灭亡,以*流乱注比喻金兵的猖獗,以千村万落狐兔群聚比喻金兵占领中原的荒凉景象。这三个比喻不仅形象贴切,而且从不同角度写出了词人对敌骑横行的满腔仇恨。
  “天意”两句化用杜甫《暮春江陵送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阙下》“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诗意,将批判的矛头隐隐指向在与金人苟安求和中起决定作用的宋高宗。宋高宗赵构对自己的主和决策并不讳言。
  因此客观地说,自古以来万千指骂集于秦桧一人,似也有失公允,因为最终拍板决策的毕竟还是宋高宗。元干这两句当然意不在为秦桧鸣冤,而是委婉表达对统治者的愤慨之情。歇拍两句转写当前,契入送别话题,然只是引起话端,具体的描写则留在下阕,使上下阕的意脉显得联贯自然。
  “雁不到”一句续足“万里江山”之意,以书信的无法传递,更深一层渲染离别之苦。词末数句语气转为高昂,境界亦得以开阔。词人放眼天下,俯视今古,觉得此次离别,虽满怀幽索,但亦当以国事为重,而非像儿女般只讲恩怨私情。作者这两句可以说是带有表白创作宗旨性质,既希望能把他们两人的忠肝义胆昭于天下,又不愿让人抓住把柄,污蔑他们以私情结*。但结果还是难出预料。
  
  四、岳飞
  岳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省)人。少年从*,精通兵法。南渡初,曾率*屡次打败金兵,收复建康、郑州、洛阳等地。他因坚持抗战,反对和议,而被奸相秦桧设计陷害。绍兴十年(),就在岳飞率*逼近汴京,金兵全面溃退的大好形势下,被宋高宗一日之内以12道金牌召回。次年授枢密副使,被罢兵权,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注释:
  ①三十功名:岳飞32岁时因率兵收复六座州郡之功,升为清远*节度使,成为中兴名将。尘与土:形容极其渺小,微不足道。云和月:形容披星戴月、艰难跋涉的艰苦生涯。“三十”和“八千”都是指成数而言的,并非实指。
  ②靖康耻:宋钦宗靖康元年(),金兵攻占汴京,次年挟徽、钦二帝北去,北宋宣告灭亡,这是汉民族的奇耻大辱。
  ③长车:古代兵车。贺兰山: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境内,与内蒙古相邻。词中借指宋金交界的西北边境。缺:山口。
  ④“壮志饥餐”二句:形容对入侵中原的金人的刻骨仇恨。胡虏、匈奴:指金人。“饥餐”和“渴饮”、“胡虏肉”和“匈奴血”都是互文生义。
  明代沈际飞评:以“胆量、意见、文章”取胜。
  主旨:
  诗人初步建立起个人功名,但从整个民族和国家的角度来说,这些功业如同尘土,实在微不足道,未来艰苦卓绝的征战之路还很漫长。所以诗人自诫,同时也是告诫他人:不要虚度年华,错过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否则,到时只有空自悲切,再想有所作为也悔之晚矣。
  导读:
  上阕侧重写“壮怀”。起四句点明地点、天气与人物的动作、心情,充满了豪盛悲壮之气。中间“潇潇雨歇”四字,使气势稍稍顿住,抑扬有度。“三十功名”至上阕结束,详写激烈汹涌之壮怀。作者虽然在30余岁时,以收复襄阳六郡之功,升任清远*节度使。
  与下阕相比,上阕总的来说是虚写。作者因何而怒?悲切什么?都没有具体写出。下阕则化虚为实,由虚写壮怀转为实写壮志。换头四句追写北宋灭亡,徽、钦二帝被掳北去的惨痛事实,以及它给宋朝君臣和汉族民众带来的绵绵痛苦,忠愤之气至此高扬入云。接下几句,作者将民族耻、臣子恨化为一腔壮志:率*直捣敌人老巢,饿了就吃敌人的肉,渴了就饮敌人的血,痛快淋漓报了民族仇恨。
  令人悲叹的倒是,如此执着于忠君救国的民族英雄,最后却在昏君奸臣的手里葬送了自己的忠*和生命。这不仅仅是岳飞个人的悲剧,而且更是南宋一大批爱国志士的悲剧。
  
  五、朱淑真
  朱淑真,生卒年不详,号幽栖居士,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一说海宁(今属浙江省)人。世居桃村。据况周颐考证,朱淑真与曾布妻魏氏为友,并先后从父从夫游宦于吴越荆楚间,应属北宋人。但也有学者认为朱淑真当为朱晞颜之女,汪纲之妻,生活在南宋宁宗、理宗时期。还有一些学者将其生活年代大致系于南北宋之交。诸说纷纭,一时难以裁断,姑暂列于此。
  相传朱氏才色冠绝一时,然所适非偶,抑郁怨恨之情,往往形之篇章,故后人题其稿曰《断肠集》。《直斋书录解题》载朱淑真《断肠词》一卷,但世无传本。
  减字木兰花
  独行独坐。独倡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体现强烈的孤独感:起二句即将深重的孤独感横空抛出,一连写了行、坐、倡、酬、卧五个动作,而皆以“独”字形容。下片接写孤独,但情绪更为强烈。词人因孤独而做了种种努力,试图摆脱,结果摆脱不成,反而黯然伤神。将愁情不断升级。
  导读:
  宋代的愁情词,特别是表现女性的愁情词,真可以说是车载斗量,但因为大多出自男性作家的手笔,也就是通常说的“男子而作闺音”,总不免让人有隔了一层的感觉。代言体终究是代他人立言,在才女的自我写心面前,总不免要露出假托的原形。读者不妨付以宽宏的一笑,权当是客串也就罢了。此词叙写愁情,兼及孤独与病痛,令人有不堪卒读之感。
  尤其是出自一位多情敏感却又迭遭爱情磨难的女性手笔,更有唏嘘人心的独特魅力。起二句即将深重的孤独感横空抛出,一连写了行、坐、倡、酬、卧五个动作,而皆以“独”字形容,奇文妙思,令人叹赏。这五个动作又可细分为三个层次:独行独坐是一个层次,主要写因心境迷惘而带来动作的茫然失措;独倡独酬是第二个层次,极写无聊郁闷之怀,一般的唱酬都是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之间进行,而此处词人一人独处,竟也自唱自酬。
  其心理之空虚是不待详言而可知的;独卧是第三个层次,词人意识到孤独袭人,为了摆脱孤独的侵扰,她作出了种种努力,希望能由此减轻甚至排解掉这种孤独,但“还独卧”三字,实际上已表明她的种种努力是徒劳无效,当她一无所思、一无所动静卧床上时,她深深体味挥之不去的仍是“孤独”二字。歇拍两句从动作的联贯性来说,仍是前列五种动作的继续。
  女词人独卧而心潮难平,遂又起立,在长时间的站立过程中,词人咀嚼孤独,黯然神伤,初春的轻寒好像猜透了人的心思,有意无意地撩拔着人的感受。作者用拟人手法写春寒袭人,颇有艺术韵致。过片两句接写孤独,但情绪更为强烈。词人因孤独而作了种种努力,试图摆脱,结果摆脱不成,反而黯然伤神。换头并由神伤而落泪,且不是一般的落泪,而是泪如雨下,以致把脸上的妆饰脂粉都冲掉了大半。
  煞拍则在孤独伤神以外,增加了愁闷和病痛。“愁病相仍”四字极凄厉,写尽了词人生存状态的恶劣。结句写词人不仅在现实中的困顿愁闷无法摆脱,即使想做个梦慰藉一下自己,也难以做到,则词人如同浸入苦中,已完全身不由己了。全词上阕写了行、坐、倡、酬、卧、立六个动作,下阕写了泪洗残妆和剔尽寒灯两个细节,时间从白天持续到深夜,感情从孤独、伤神到愁病交加,层层递进,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从作为一个爱国的*治家的角度来说,陆游的一生未免染上了一层悲剧色彩;但从作为一个杰出的文学家来说,陆游却奏响了南宋爱国文学的第一个高音区。陆游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其《剑南诗稿》共85卷,存诗多首。与杨万里、范成大、尤袤并称中兴四大诗人,陆游犹称四人之冠。
  另有《渭南文集》50卷,内含词二卷,系陆游于淳熙十六年()自行编定,后别出单行,名《渭南词》,一名《放翁词》,共余首,此后各本均从此出。
  钗头凤
  红酥手。*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注释:
  ①红酥手:红润而白嫩的手。一说为佛手瓜一类的果品。
  ②*縢酒:即*封酒,指官府酿制的酒。
  ③浥:沾湿。鲛绡:原指神话传说中鲛人所织的纱绢,词中代指手帕。
  导读:
  在陆游诗集《剑南诗稿》中收有七律《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易主,刻小阕于石,读之怅然》,诗中虽未言及词调,参之三家之说,则陆游与前妻仳离复遇并题小词于壁间之事,殆无可疑。余下的问题是:放翁先室究竟与陆母有何关系?二人仳离的真正原因何在?离异后相遇何地?放翁此词到底题于何年?
  放翁与唐氏仳离的原因,诸家所持观点也颇见分歧。陈鹄与周密只是点出婆媳不和的表面现象,至于因何不和则并未说明。刘克庄则认为,陆游少时,二亲督教甚严,婚后夫妇伉俪相得:“二亲恐其惰于学也,数谴妇,放翁不敢逆尊者意,与妇诀。”刘说得之于放翁弟子曾黯,或较近是。
  主旨:
  这首词主要表现词人对前妻的深挚之情,以及对当初仳离的悔恨无奈之意。起三句追写当年情事,色彩斑斓,极迷离之致。红、*映衬,而以“春色”概之,可见当时欢乐氛围。注家于此,往往引陈鹄、周密之说,以为是二人离异乍遇后,唐氏遣致酒肴之事。
  然从全词意脉结构看,如此解释,后面“东风恶”几句便显突兀。既是眼前美景,何来东风逞恶呢?刘克庄说,陆游婚后与夫人情投意合,“二亲恐其惰于学也”,才有遣归唐氏之意。可能正是红酥手让放翁意醉神迷,*滕酒让他留恋忘返,才惹起母亲不满,以致最后不得不忍痛出妻。如此理解,上阕意脉方显贯通,由婚后的两情相悦到东风逞恶到最后夫妇离索。
  词人由今追昔,痛感当时与唐氏分手乃极大错误,故歇拍直下三个“错”字,极写悔恨愧疚之意。过片三字遥承上阕开头而来,春色如旧,此处一“旧”字,更足以表明上阕起笔三句乃追写当年恩爱情意,否则,此一“旧”字便没着落。春色虽然没有变化,甚至“红酥手。*縢酒”也似曾相识,但“人”却因几年离索而空瘦下来,且泪染胭脂湿透手帕,物是人非之叹,令人不忍卒读。
  当年见证爱情的桃花和池阁或落或闲,已是一副衰败气象。当年相约白头偕老的山盟海誓依稀还在耳际,如今想通一封书信,也变得百般艰难。词人在乍遇后的情海翻腾中,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面对现实,只能不断提醒自己:莫莫莫!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给前妻带来再一次的伤害。这首词无论是昔今对照,还是对离异的反思,或是对自己当时情绪的自警,都透示着对前妻的强烈而深挚的爱。
  在情和理的斗争中,还是情占了上风,而且从陆游的创作看,这种掺杂着爱恋和悔恨之意的创作之火,绵延近达半个世纪,确可以称得上是一出惊心动魄的爱情悲剧了。
  卜算子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表现梅花“战斗的性格”:上片主要写梅花生存环境与恶劣遭遇。下片主要写梅花品格的高洁与坚毅。众芳既贪恋春意,又妒忌梅花之孤艳不凡,两两对照,品格高下已现目前。这里的“无意”、“一任”等词,透示出一种孤傲,也隐含着钱仲联所说的“战斗”意识。
  导读:
  咏物词的胜境在于既能传写出所咏之物的神韵,又不脱不粘,融入作者的主观情思,情寄于物,物因情见,并恰到好处地体现出所咏之物的特殊性。依照这个标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堪称咏物词中的上乘之作。上阕主要写梅花的生存环境与恶劣遭遇。驿外与断桥都是人迹罕至之处,梅花孤处一隅,生于斯,长于斯,无人观赏,无人怜惜,虽然品尝着寂寞和被遗弃的滋味,仍要不屈地开着。
  这里写梅花寂寞无主,仍在顽强绽放,已初见这一性格的端倪。接下两句,写梅花除了生长环境是桥边驿外的荒凉之地外,还要经受寒冬*昏的孤愁笼罩和凄风冷雨的肆意侵袭。则不但生长偏远,寂寞无主,而且要消受种种残酷的遭遇。其“生平”苦况已足以令人起同情之叹。下阕主要写梅花品格的高洁与坚毅。
  过片两句已揭出超然淡泊之怀,盖群花多在春季蜂涌开放,以争奇斗艳,自炫风采,独梅花饱经冬日摧残,仍眷眷于一花独放,其高贵品格已足令群花失色。而众芳既贪恋春意,又妒忌梅花之孤艳不凡。两相对照,品格高下已现目前。这里的“无意”、“一任”等词,透示出一种孤傲,也隐含着钱仲联所说的“战斗”意识。
  梅花几乎是在宣誓:即使飘零坠落,碾成尘土,那一分独特的清香也会保持如故,弥漫在固有的天空之中。那种坚韧不拔、至死不渝的精神品格,确实令人肃然起敬。如果孤立地来看这首词,已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咏物佳作。“桥边驿外、*昏风雨的背景,无意争春、俯视群芳的标格,切定梅花,移用于他花不得。通首不出现梅花字面,却不脱不粘地传出了梅花之神。”(钱仲联《唐宋词谭》)这是从咏物一方面所作的精妙评价。
  但从知人论世的角度来看,南宋咏物词大多有借物喻人的创作习惯。联系陆游一生的坎坷经历,我们从陆游笔下的梅花中,依稀能看到其自身的影子,那种孤傲和不屈,与屡遭南宋投降派打击报复的陆游何其相似。那种风雨相著、群芳心妒的环境,与当时官僚的排挤也是如出一辙。夏承焘把陆游此作与陈亮的梅花诗等量齐观,誉为宋人写梅花诗词中的最突出之作,也并非溢美之词,值得我们细细玩索。
  夜游宫
  记梦寄师伯浑。
  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注释:
  ①清笳:胡笳声音清越。胡笳是古代*中常用的乐器。
  ②雁门:古代边防要塞,在今山西省代县西北。
  ③漏声:漏壶滴水的声音。漏壶:古代计时器具,多以铜制成,里面盛水,通过水位高低表示时间的变化。
  ④“自许”句:这里化用了东汉班超的故事。班超少有大志,投笔从戎,出使西域,平定了50多个诸侯国,被封为定远侯。在外30多年,才回到京城洛阳。词中陆游是以班超自比。
  导读:
  陆游集中有不少以“记梦”为题的诗词,这些诗词未必真是记梦,大多是借以抒写诗人的幽深之怀。此词副题:记梦寄师伯浑。师伯浑即师浑甫,四川眉山人,是陆游在蜀期间结识的新朋友,两人志趣相投,互有诗文寄赠。陆游将此词相赠,大约是希望能够引起感情上的共鸣。具体创作时间应在陆游从汉中回到四川以后,时陆游年龄在50上下。
  上阕集中写梦境。作者的写法有几点值得注意:一是梦中的地理环境,通过雪晓、清笳、铁骑等,点明是在北方,稍后更以“雁门西,青海际”具体为西北边陲。二是从视觉、听觉和联想的不同角度来写梦境,清笳乱起是写听觉,铁骑如水是写视觉,“想关河”三句则是写联想。这种多方用笔的描写,使梦境显得跌宕多姿,符合梦境扑朔迷离的特点。
  三是把梦境写得很完整,次句既有“梦游处、不知何地”的困惑,隔句便有“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的猜想式答辞,行文颇为周密。但作者的深意在于将创作焦点引向西北地区,引向那片在金人铁蹄下苦苦呻吟的故土,委婉传出自己念念不忘沙场征战的雄心壮志,从而自然过渡到下阕。下阕写一梦惊醒后的感想。先写环境的冷落和诗人的失望。
  一灯荧荧,漏声已断,斜月在窗,周围一片冷清,诗人的感情自然也随之夹杂着失望和迷茫。但“自许封侯在万里”一句却突兀振起。结尾数句更直接表明了诗人老而弥坚的报国之志,其中“有谁知”一句,还包含着作者对朝廷小人肆意排挤爱国志士的愤怒谴责。此词虽题为“记梦”,实际只有一半篇幅叙写梦境,另一半则直写现实。
  诉衷情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注释:
  ①“匹马”句:指陆游48岁时曾在汉中川陕宣抚使署任职时的一段*事活动。梁州:古代九州之一,在今四川及陕西汉中交界一带。
  ②“尘暗”句:用战国时苏秦游说秦国不被重用,以致衣服破旧、精神颓丧的故事。
  ③天山:在今*维吾尔自治区境内,词中盖指祁连山,借指为西北前线。
  ④沧洲:水边之地,古代隐士多选择近水的地方隐居。
  导读:
  这首《诉衷情》是陆游晚年的作品。词人深情追忆了早年如火如荼的*旅生活,抒发了长期被闲置、年华空逝的深沉感慨,情调慷慨悲凉。上阕在追忆中引出岁月流逝的惆怅。起二句生动再现了词人当年壮志凌云、奔赴抗金前线的勃勃英姿,那是词人一生中最引为自豪的时刻。但在前线不到半年,即因朝廷中投降派的旨意,被匆匆调离,从此关塞边防的战斗生活就只能出现在梦中。
  而梦醒之时,词人已是垂垂老矣。上阕在高扬中急转而下,词人心境之复杂已昭然可见,悲凉意绪习习生发。下阕则进一步抒写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情感也从悲凉跌入更为深沉的浩叹。换头三个短句,语短音促,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词人壮志未酬的悲慨心理。煞拍三句有总结生平的意思,揭示出长期困扰词人的“心”与“身”的矛盾。
  主旨:
  词人一心想到前线去杀敌,但“心”为“身”累,报国无门,竟要老死在这水边的小山村了,作者内械苦痛至此到了极点。此词重点写理想与现实的种种矛盾,这种矛盾又通过情感的亢奋、悲凉和沉痛有层次地表现出来。作者毫不回避自己的苦闷和惆怅,但他的苦闷和惆怅融入了对祖国和民族的炽热感情,格外值得我们敬重。
  
  七、杨万里
  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属江西省)人。绍兴二十四年()进士。授赣州司户参*,调零陵丞,时张浚谪居永州,勉以正心诚意之学,因自号诚斋,终生服其教诲。历任太常博士、宝谟阁直学士等职。韩侂胄当*期间,因*见不合,隐居15年不出,最后忧愤而死。其诗自成一格,称诚斋体。
  昭君怨
  咏荷上雨。
  午梦扁舟花底,香满西湖烟水。急雨打篷声,梦初惊。
  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聚作水银窝,泻清波。
  写生的的特色:这首小令用轻松活泼的笔调写自己梦中泛舟西湖和被雨惊醒后的情景。词构思巧妙,意境新颖,梦境与现实对照写来,曲折而有层次,极富变化,细细品味,似乎看到晶莹璀灿的珍珠在碧绿的“盘”中滚动;似乎嗅到荷花的阵阵幽香,有很强的艺术魅力。
  导读:
  杨万里在南宋词坛不属名家之列,这可能与他把主要创作精力放在诗歌方面有关。所以他的词,客观地说,成就并不高。但他的一些写景小词,往往能捕捉到一些稍纵即逝的镜头,加以形象的描绘,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首《昭君怨》便是这方面的代表之作。此词题作“咏荷上雨”,属于咏物词。但作者不是一开始就写荷上的雨水,而是绕开一层从“午梦”入笔,而且所梦的不是雨天,而是梦见自己在清香飘逸、烟雾迷离的西湖荷花中荡漾轻舟。
  这里只有一个“花”字与副题能契合上,而且说得并不明确。三、四句才写到雨,写雨不是写雨打池荷,而是雨打船篷,但前“花”后“雨”,彼此联络,慢慢引出雨打池荷的主题。上阕在急雨声中惊醒午梦,虽然“花”在梦中,“雨”在船篷,一虚一实,但雨打池荷经此层层铺垫,其实也已蓄势充足,呼之欲出了。好诗如画,好词亦如画,下阕写梦醒后的即见之景,颇具画意。
  过片以“却是”二字接上阕“梦初惊”之意,但已宕开梦境,正面咏写“荷上雨”,地点也由梦中的西湖变为现实中的水面。那是一幅充满着动感和生趣的画面:雨珠在荷叶上跳来跳去,像珍珠一样滚落到荷叶的边缘,又马上聚拢到荷叶中间。聚拢在一起的小水珠变成一个大水珠,就像一窝泛着波光的水银。作者的这些描写绘形绘神,令人眼花缭乱,而且比喻新颖贴切,确实岀手不凡。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注释:
  ①长淮:即淮河。绍兴十一年(),宋、金双方约定两国以淮河为界。
  ②当年事:指金兵占领汴京、北宋灭亡之事。
  ③洙泗:即洙水与泗水,古代鲁国境内的两条河流,流经当年孔子聚徒讲学的山东曲阜。
  ④弦歌地:礼乐文化兴盛之地。
  ⑤膻腥:原指牛羊身上的难闻气味,词中代指金人。
  ⑥区脱:原指匈奴以土筑成的堡垒,词中指金兵的前方哨所。
  ⑦埃蠹:沾满灰尘,被虫蛀食。
  ⑧神京:指北宋都城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
  ⑨干羽:盾牌和用雉尾制作的舞具,都是舞者常持的舞具。怀远:用道德和情感使远方的人自然归顺。这句是讽刺南宋统治者借口以礼服人,放弃抵抗,屈辱求和。
  ⑩静烽燧:烽火不举,表示前线无战事。烽燧:古代边防用以报警的两种信号,黑夜举火叫烽,白天升烟叫燧。
  翠葆霓旌:指皇帝的车驾仪仗。翠葆:以翠鸟羽毛装饰的车盖。霓旌:皇帝出行时的彩旗仪仗。
  表达了强烈的爱国热情:上片写北望中原所见到的景象,景中含情;下片以写情为主,但融情入境。这首词浓郁悲壮的爱国感情,从宋代以来,一直感染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导读:
  此词上阕写北望中原所见到的景象,景中含情。“长淮”两句总写沦陷区的荒凉景象。“望断”二字,尤见作者对光复中原的焦虑心情。接下三句写边防战备松弛,词人蒿目时艰,黯然神伤,并由此追忆当年北宋灭亡的惨痛事实,不免有人力难为、天意难背的无奈。特别是中国文化的渊薮之地——圣人孔子讲学的地方也经受着金兵的蹂躏,民族之恨便更显得刻骨铭心。
  上阕从起笔到“亦膻腥”几句,字面上都是描写北望中原的实际情形,只以“黯销凝”三句点明作者内心的波澜起伏,实质在这种貌似客观冷静的描写中融入了作者深沉的悲愤之情。从“隔水毡乡”至上阕结束,也是由开头的“望”字贯串下来。作者把金兵的区脱纵横和南宋边防的空虚对照写来,意在表明:南宋的妥协议和*策,不仅不能让金人感到满足而收兵,而且会引发金兵更大规模的入侵。
  词人的战略眼光是清醒而深远的。作者在上阕大体写了两种景象:中原的荒凉和金兵的骄纵。作者以比较冷静的笔墨,引发大家对时局的严峻思考。下阕以写情为主,但融情入景。换头八句触目惊心,因为久无战事,兵器被闲置一旁,随着岁月的流逝,光复汴京的希望已是越来越渺茫了。那些主战派人士在焦虑中苦度岁月,感情十分沉痛。“干羽”以下六句则讥讽南宋统治者借口以礼服人,放弃抵抗,屈辱求和,真是颜面丢尽。
  这几句的情感渐由沉郁转为激愤“闻道”两句宕开一笔,以中原父老盼望南师北伐,进一步讽刺了南宋朝廷的苟和*策。结尾三句则由作者个人之感情扩大到行经淮河边的行人,想象他们面对当前的局势,恐怕也会像作者一样,忠愤气填膺,泪如雨下。这首词浓郁悲壮的爱国感情,从宋代以来,一直感染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它的艺术造诣也相当高,句短节促,音调悲壮顿挫,并随着情感的变化而变化,声情文情得以统一。语言上多化用典故成语,但以故为新,使人不易察见痕迹。
  念奴娇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注释:
  ①洞庭青草:洞庭湖在湖南岳阳之西,青草湖在洞庭湖之南,以湖中多青草得名。二湖相连,统称洞庭湖。
  ②明河:银河。
  ③岭表:五岭的南边,即今广东、广西一带。
  ④尽挹西江:典出《景德传灯录》卷八:襄州居士庞蕴至江西参问马祖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马祖答曰:“待汝一口挹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庞蕴当即顿悟玄机。这里借禅宗话头表明自己胸襟豪迈开阔。西江:指长江。
  ⑤细斟北斗:语出《诗经·小雅·大东》:“维北有斗,不可挹酒浆。”《楚辞·九歌·东君》亦有“援北斗兮酌桂浆”之句。一反一正,皆用其意。北斗:星座名,七星相连,状如长柄酒勺。
  描写的物境和心境:上片侧重描绘物境,艺术展现水月交辉、表里澄澈的空灵境界;下片着重描写心境,刻画了词人冰肝雪胆的自我形象。
  导读:
  宋孝宗乾道元年(),张孝祥知静江府(今广西桂林市),兼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次年七月以谗言落职,从桂林北归。此词可能是他路经湖南境内洞庭湖时所作。张孝祥自入仕以来,先已因支持张泼北伐被劾罢官,此次再度落职,不免因意兴阑珊而参破仕途得失。时近中秋,洞庭湖浩渺澄澈的波光与素月分辉,物境心境两相融浃,从而升华出作者超逸尘上的高洁人品。
  上阕侧重描绘物境,艺术展现水月交辉、表里澄澈的空灵境界。起三句渐次点明地点、节令与气候特征,为全词之铺垫,以下写景写情,均本此而发。“玉鉴”二句实写当前之景,但暗含机锋,盖一句写自然之博大,一句写人类个体之渺小,两句互为映衬,别具深意。接下三句仍是写景,视点立于扁舟,又遥应“更无一点风色”来写,笔墨精致而意味欲出。歇拍两句转笔顿住,悠然独悟之情摇曳笔端,让人遐想无限。
  大凡人之一生,要尽力处理好三大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心中的思想与感情的关系。三者关系理顺,人生始可旁通左右而了无障碍。西方世界常把自然作为人的对立面,以战胜自然为乐,而中国古代则视自然为人类的朋友,把天人合一作为最高的人生境界。观孝祥此处是何等胸襟!当他从困顿的仕途中走出时,竟发现了如此美妙的人生境地,轶尘之心油然而生。
  下阕着重描写心境,刻画了词人冰肝雪胆的自我形象。换头三句追忆知静江府一年来的经历,自觉肝胆冰雪,无愧于心。据《宋史》张孝祥本传载,张孝祥任职广西期间为*简易,“治有声绩”,故此三句洵非虚语。盖先有心之稳实,方可驰心追景,独享个人之乐趣。“短发”二句,思绪从追忆中逸出,集于自身,但意多转折。鬓毛稀疏平短,又置身浩渺之洞庭湖上,时值中秋之际,自然凉意侵入。
  这句写得挺平常也极自然,但张孝祥此时其实不过34岁而已,则这种平常和自然的背后,当也不乏人世沧桑之感。“稳泛”一句转出,短鬓萧骚,襟袖寒冷,并未消弭今夜的情趣,词人依旧稳泛扁舟,曾无芥蒂之怀徐徐而出。接下三句仍写其潇洒出尘之姿,词人化用《景德传灯录》卷八所载襄州居士庞蕴参问马祖而顿悟玄机之事,极言其豪放不羁、独御万象之气概,气魄精爽逼人。
  煞拍收束万象,扣舷独啸,只赏今夜良辰美景,不问今夕是何时世,其忘怀得失之湛然之心至此已臻极境。从自然“表里俱澄澈”到词人“悠然心会”再到肝胆冰雪、宾客万象,词人的心迹渐次明晰,而意趣也渐浓厚。张孝祥从自然美景中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并确确实实从中感受到人生的美妙。旷达是其不可遏制的主流,前代论家也多注意及此。
  这里不仅仅是他的个性在起着作用,还有当时的局势影响着他。当年宋高宗见之而曰“必将名世”,宋孝宗惜孝祥早逝,而有“用才不尽”之叹,看来帝王还是了解他的。但知之归知之,用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南宋的一些爱国文人大体都经历了这种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小用而大废。张孝祥可以说是其中的一个典型,由此典型,我们可以观照出南宋文人的普遍命运和相似心态。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以比兴手法构成整体的象征意蕴:词人秉承传统的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构成了整体的象征意蕴。上片以暮春景色起兴,渐次写出伤春、惜春、留春、怨春的层层感受。下片借汉武帝陈皇后之事,委婉写出个人心态和怀抱。
  注释:
  ①“长门事”五句:用汉武帝与陈皇后故事。《长门赋序》:“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亲幸。”按:《长门赋》并非司马相如所作,乃后人伪托,《史记·外戚世家》也不载陈皇后复得亲幸事。稼轩此处借长门之事,谓遭人嫉妒,势难再度邀宠,喻小人弄权,复国大业难成。蛾眉:代指美人。
  ②玉环:唐玄宗李隆基宠妃杨贵妃的小字,安史之乱时,被赐死于马嵬坡。飞燕:姓赵,汉成帝宠后,后被废为庶人,自杀身亡。
  导读:
  从词前小序可知,此词作于淳熙六年()。这一年辛弃疾奉命由湖北转运副使调任湖南转运副使,同僚王正之在鄂州(今湖北省武汉市)湖北转运副使衙内乖崖堂之小山亭设宴饯行,辛弃疾感念国事与个人命运,因作此词。词人秉承传统的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构成了整体的象征意蕴。上阕以暮春景色起兴,渐次写出伤春、惜春、留春、怨春的层层感受。
  起句“更能消”三字破空而至,似从千回万转中倒折出来,力有千钧。明写风雨催春,实伤国势飘摇。以下心思极为细密,因伤春而拈出惜春之意,因惜春而怕花开早,花开既早,则凋谢必速,“何况”二字,真有痛惜落泪之慨。“春且住”三字无疑是一声深情的棒喝,转出留春意思。芳草虽迷归路,仍不恤人情,决意离去,则怨春之意自然形成。
  怨春而不语,盖别有隐衷,一者春天不会因语而留,二者在国势衰微、投降主潮的南宋朝廷,即使有怨也无法上达,即使上达也无法成效,而且不仅不能有所成效,反而会祸及己身,故“不语”二字,实含千言万语之孤愤在内。歇拍三句即承“不语”二字而来,不仅有情之人留春,无情之蜘蛛也殷勤织网留春;且都是无语留春怨春,意味在无语之中愈趋深厚。
  下阕借汉武帝陈皇后之事,委婉写出个人心态和怀抱。当年的陈皇后招妒失宠,而今自己的命运也相仿佛。在调任湖南转运副使前数年,辛弃疾勇谋俱下,平定了湖南、江西一带的茶商*暴动,深受孝宗赞赏,因而由州一级官职提升到路一级,另外还加了个“秘阁修撰”的虚衔。但辛弃疾的被提升却招致了朝廷中一些主和派的非议。
  因而这里的“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以及稍后《满庭芳》中所说的“倾国无媒,入宫见妒,古来频损蛾眉”,都含蓄传写出了这一时期的心境。“千金”二句反用长门买赋使君王醒悟之事,感叹今天纵有相如才笔,亦难使君主激浊扬清,洞察忠臣心情,矛头直指君王,可见内心愤慨之深。如果说到此为止的词笔都以蕴藉为主的话,“君莫舞”三句则怨而且怒,并用杨玉环和赵飞燕的悲剧结局,直面警告那些醉生梦死的投降派。
  “闲愁最苦”一句是词意集中之句,绾结上阕惜春、怨春的种种感情,并带出煞拍三句意趣。以景结情,也象征着岌岌可危的南宋*局。据说宋孝宗看了这首词后,颇为不悦,大约正是词中所透示的权臣倾轧、国势式微,为孝宗深所忌言而又无力改变者,故虽有不悦而不能加罪。后人津津于孝宗的“君人之度”和“至德”,而不觉孝宗的尴尬,亦所谓舍本逐末者也。
  水龙吟
  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注释:
  ①楚天:江南一带古属楚国,故有此称。
  ②岑:小而高的山。
  ③玉簪:古代女子用以绾起头发的一种玉饰。螺髻:螺形的发髻。词中比喻连绵重叠的山峰。
  ④断鸿:离群的孤雁。
  ⑤吴钩:兵器,似剑而刃弯,因出于吴地而得名。
  ⑥“休说”二句:典出《世说新语·识鉴》:“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脍:将肉切细。季鹰:张翰,字季鹰,晋吴郡(今江苏苏州)人。这两句意谓自己不愿学张翰弃官归隐。
  ⑦“求田”三句:典出《三国志·魏志·陈登传》:刘备与许汜在刘表处共论天下人,许汜说陈元龙豪气太盛,而且曾轻侮怠慢自己,并言及昔曰与陈登见面时,陈登“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刘备答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求田问舍:添置家产。刘郎:刘备。这三句意谓自己不愿像许汜一样只知添置田舍。
  ⑧“可惜流年”三句:典出《世说新语·言语》:“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这三句主要写对时光易逝、人事变迁的感慨。
  写景特色:上片主要写景,从写水到写山,从写无情之景到写有情之景,层次清晰。下片言志直接的多,词人把无人领会的登临之意具体说出。
  导读:
  此词作于宋孝宗淳熙元年()秋,作者时任建康留守叶衡幕府参议官。辛弃疾有安邦定国之才,却长期沉滞下僚,而那些朝廷重臣却只顾自己求田问舍、争名夺利,置国家危亡于不顾,因而辛弃疾借登临之际,抒发自己英雄失意、功业难成的抑郁之情。赏心亭故址在今江苏省南京市,临秦淮河而建,有观览之胜。此词上阕写景,皆切合赏心亭的地理特征。
  上阕主要写景,从写水到写山,从写无情之景到写有情之景,层次十分清晰。开头两句写词人在赏心亭上所见的江景,气象阔大,笔力遒劲,十分契合江南秋季的地理特征和季节特征。接下三句写山,明写山势联绵、山形各异,实写自己在远眺群山后引发的对中原父老悲惨命运的忧愤之情,并采用移情的表现手法,意思更深一层。
  以下直至上阕结束,写景已退居其次,词人将听觉中孤雁的声声鸣叫、视觉中寒光闪闪的吴钩和愤拍栏干的动作综合写来,却以“无人会,登临意”一顿,将王琪登斯亭所留诗句“残蝉不会登临意,又噪西风入座隅”的寂寞,延伸到人类之间,则其无人会意的苦楚平添了几分悲剧色彩。应该说,辛弃疾的这种报国无门的孤苦情怀,在当时是有一定的代表性的。
  如果说上阕主要是就景抒情,词笔在抑郁中蕴藉缭绕的话,下阕的言志要直接得多,词人把无人领会的登临之意具体说出,忠心诚意,楚楚苦感。前六句化用了两个典故表明自己的态度:既不愿像张翰一样弃官归隐,也不愿像许汜那样只知添置个人家业,将国家大事置于脑后。否则,既难免遭到像陈元龙一样的被人唾弃,也没有颜面去见像刘备那样的英雄人物。
  接下又借用桓温北征的典故,抒发了自己生命尽耗、功业无成的痛苦无奈情怀。煞拍又将悲苦递进一层,自己不惟壮志难酬,而且也没有一二红颜知己来稍加慰藉,则英雄之泪不也是空流吗?铁骨柔肠,让人倍增苦痛。
  水调歌头
  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lián开。先生杖屦无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尝试与偕来。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窥鱼笑汝痴计,不解举吾杯。废沼荒丘畴昔,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东岸绿阴少,杨柳更须栽。
  注释:
  ①翠奁:绿色的妆镜匣,词中比喻带湖碧绿晶莹的水面。
  ②杖屦:竹杖与麻鞋,词中代指出游。
  ③“凡我”三句:语出《左传·鲁僖公九年》:“齐盟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作者此处乃戏拟盟辞,表明决意归隐之意。
  表现辛弃疾的特殊心境和生存状态:刚从尔虞我诈的官场摆脱出来,具有一种特别的欣喜之情。下片由带湖今昔变化,故对其变迁,感慨深沉。
  导读:
  宋孝宗淳熙八年()冬,辛弃疾被御史王蔺以“奸贪凶暴”、“肆厥贪求”(《裎史》)的罪名弹劾落职。自此直至绍熙二年()冬,辛弃疾共赋闲10年。这10年的时光基本是在一个名叫带湖的地方度过的。带湖是以其“澄湖如宝带”(洪迈《稼轩记》)而得名的,辛弃疾似乎预料到他的一生将会长期被投闲置散,所以在“其从千有二百三十尺,其衡八百有三十尺”截然砥平的带湖一带兴建土木,“集山有楼,婆娑有室,信步有亭,涤砚有渚”,逐渐形成了“筑室百楹”的规模。
  这首词便是作于带湖新居初成的淳熙九年()春,描写了词人摆脱官场羁绊后盟鸥偕鹤的归隐乐趣,从中可以窥见辛弃疾的另外一种心境和生存状态。
  此词上下阕皆以写景为主。起句为一篇之骨,以下写景言情,皆由“爱”字生发。刚从尔虞我诈的官场摆脱出来,故对这三面傅城,前枕澄湖的带湖一带具有一种特别的欣喜之情。次句写湖面景致,亦是写实之句,洪迈《稼轩记》描写带湖“其从千有二百三十尺”,故“千丈”之说与一般诗文中的夸张不同,是事俱按实的。三、四句仍是续写“爱”字。
  盖初去官场冗杂之事,只觉通体清泰,“无事”二字,既具轻松之意,似也隐有无聊之意,故杖屦出游,日走千回,“甚爱”之意溢于平日行事。“凡我”三句乃自写其心,亦是全篇之关键,有的选本于此词词牌下径加“盟鸥”二字,以示创作旨趣,亦是由此三句领会而来。这三句虽有戏拟古代盟辞的成分,但亦足以表明其心迹。
  歇拍两句意犹未尽,追进一层,请鸥鹭邀白鹤同来与欢,则其回归带湖的心情,仿佛是陶潜归园田居后的翻版。稼轩晚年时时引陶潜为同调,迹其端倪,盖在此时。值得注意的是,稼轩对白鹤颇为钟情,晚年似在铅山瓢泉建有鹤鸣亭,其《鹤鸣偶作》、《书鹤鸣亭壁》、《鹤鸣亭独饮》、《鹤鸣亭绝句》(四首)诸诗,都是他钟鹤情愫的自然流露。
  换头三句写鹭鹚窥鱼待啄的神态,极为传神。破、排、立三个动词传写出这一动作的三个过程,且青萍、翠藻、苍苔三色交映,可见带湖旖旎之态。“窥鱼”两句,意复转出,笑鹭鹚但知窥鱼求食,不解举杯遣怀,是鹭之乐终不如人之乐也,人、物之间,超逸之怀,毕竟是不相同的,这里似有隐刺世人醉心功名之举。“废沼”三句,由带湖今昔变化,引出世情欢哀,而其意尤在“哀”字上。
  菩萨蛮
  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注释:
  ①造口:一称皂口,故址在今江西省万安县西南。
  ②郁孤台:古台名,因郁然孤峙得名。故址在今赣州西南。唐代李勉登台而感怀魏阙(朝廷),因改名望阙台。清江:即赣江。
  ③长安:代指北宋都城汴京。
  导读:
  全词借水怨山,以山水起兴,一扫传统《菩萨蛮》小令富艳轻靡之格,而出之以激越悲壮之音,令人耳目一新。起二句写水,有大笔濡染之致。郁孤台下清江水,既是历史陈迹,也是当时实景,故一笔概写今古,郁孤台依然郁然孤峙,清江水依然东流不息,然它们见证了多少历史的变迁啊!作者感慨深广,但出语冷静。
  次句逐渐定格到隆祐太后逃亡之事上,词人临江兴发的不是泛泛的历史兴亡之感,而是从奔腾的清江之水中,想到了当年隆祐太后一行匆匆逃窜的踪影,以及因家国破乱而洒下的痛楚之泪。
  由水及泪,意象转换极为自然,拍写历史也极到位。歇拍两句从追忆回到现实,描写对象由水转而到山,词中主人也由行人落到自身。当年隆祐逃难距今已有40多年,然中原一带至今仍陷敌手,故翘首北望,惟有无数青山默然耸立,其对南宋投降主和*策的批评意在言外。
  下阕绾合青山清江于一境。换头意接上阕歇拍,但意思宕过一层,气魄豪迈沉雄,意趣激扬。煞拍两句,意兴略顿。盖虽有豪兴逸怀,然当此日暮江景,鹧鸪声声,毕竟忧思难挡,愁从中来。
  祝英台近
  晚春。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注释:
  ①宝钗分:古代女子有临别分钗相赠的风俗。白居易《长恨歌》:“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金合分钿。”
  ②桃叶渡:典出《古乐府注》:“王献之爱妾名桃叶,尝渡此,献之作歌送之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其故址在南京秦淮河与青溪交汇处,后泛指恋人分别之地。
  ③南浦:语出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后泛指送别之地。
  细节描写:此词以一女子口吻,摹写晚春闺情,情深语清,温柔缠绵。起三句追忆当年分别情形,赠物、地点、氛围次第写来,印象恍如目前,而伤痛似在昨日。下片从鬓边觑花到数瓣卜归再到才簪又数,这些细节描写颇能表现出女子思念情人的焦虑心情。
  导读:
  这首词似是写暮春闺愁,但张端义《贵耳集》卷下的一段记载,令此词平添故事。张端义言之凿凿,似不容置疑。而且张端义生于公元年,年齿犹得与稼轩相接近30年,则端义之说亦当渊源有自,惜未明出处,令人难以进一步考证。
  起三句追忆当年分别情形。以下折回现实,怕上层楼,并非只缘于风雨相摧,而是登楼难免心怀希冀,而今明知归人未至,则登楼所见,也只是徒增失望而已。既不愿登楼远眺,则只有移目眼前。“断肠”三句真断肠之句,前二句写视觉所见,飞红片片本暮春习见之景,而词人下“都无人管”四字,实由物之落寞孤寂联想到自身之落寞孤寂,有物我同感之意。“更谁劝”句写听觉所闻,写法、意趣均同“断肠”两句。
  上阕结构虽有今昔的变化,但意脉是相承的,把沉郁的感情写得不失流转。过片三句通过一系列联贯的动作,揭出盼归之情。从鬓边觑花到数瓣卜归再到才簪又数,这些细节描写颇能表现出女子思念情人的焦虑心情。“罗帐”以下直到煞末,写日暮升帐,灯昏入梦,以“哽咽”形容梦中之语,尤显凄恻。
  梦中之语亦别饶意趣,不怨春带愁来,却怨春去无迹;不怨去人不归,却怨春去愁留,有情而婉,无理入妙。沈谦《填词杂说》说此词“昵狎温柔,*销意尽,词人伎俩,真不可测。”与稼轩的豪放词相比,此词真堪说是异类了。远处起景,气象纵横。“宝马”以下由灯及人,写来视觉、嗅觉、听觉错杂,空间、时间交叉,动态、静态相间,构成了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灯会胜景,摄人心魄。下阕笔墨收缩,先将视线集中在赏灯的一群女子身上,突出她们的装束与修饰,以表现她们内心的激动;既而又将视点定格在一位笑语盈盈的女子身上。
  笑语盈盈是词人与女子在人流中乍遇时所留下的印象,然在倏忽之间,那女子便飘然而去,带走了一路笑声,却留下了词人的惊愕。或许是词人不甘于缘分失之交臂,接下便是立即开始追寻。寻她而至千百度,则其精神殊足感人。正当词人苦无良策、陷于一片茫然时,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苦苦追寻的人正在那灯火暗淡之处。
  一般游客赏灯,都是群聚在亮丽的地方,而词中女子却偏择灯火阑珊处,可见这一女子此时已对灯饰失去了兴趣,或许两人的偶然相遇都在彼此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故一个是追寻千百度,一个是独立阑珊处。当他们再一次相遇时,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词人揭出端倪便按下不提,只有让读者联想去了。
  王国维《人间词话》将此词煞拍拟之为古今成就大事业大学问必经三种境界中的第三种境界,只是就经过艰辛努力终获成功这一点而言的,虽从辛词本义逸出,但并非毫无关联。历来解说此词者,多有结合稼轩身世,探寻其中寄托者,以演绎香草美人的创作传统。但详观全词所写,于元夕灯会实用情描摹,并未见笔致幽约吞吐之处。如果一定要套到寄托的框架中去,当然未必不行,但终显立论未稳,倒不如让它坐实艳词的面目,还读者一个轻松。
  清平乐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注释:
  ①相媚好:互相说笑逗乐。
  ②亡赖:即无赖,词中为顽皮之意。《汉书·高祖纪》注云:“江淮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狯为亡赖。”
  描写农家风情:词写农家生活,在和谐宁静的画面中,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情趣。上片写自然风光和乡里互相说笑的美好,下片转入对农事活动的描写,表现出对农村生活的倾心。
  导读:
  此词为四卷本甲集所收,具体作年虽难确考,但至晚当作于淳熙十四年(),为稼轩闲居带湖时的作品。词写农家生活,在和谐宁静的画面中,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情趣。起二句写景,一椽低下的茅屋,一湾清纯的溪水,岸上点缀着青青野草,风景极为素淡清幽。歇拍引出茅屋主人,其互相说笑的快乐情趣,与茅屋清溪彼此映照,令人艳羡不已。
  这里有几点值得注意:其一是“醉里”二字,当是针对此词人而言的,否则“白发谁家翁媪”之问便无所问起。其二是带湖附近虽属江西,但古代江西素有“吴头楚尾”之称,广义上也可算作吴语地区。吴侬软语音调柔和谐婉,此在醉者听来,更是如此。
  下阕转入对农事活动的描写。大儿锄豆,中儿织笼,各司其业,井然有序,小儿剥吃莲蓬,也十分契合少儿的年龄特点,煞有情趣。盖正有此勤勉、可爱之儿,方有白发翁媪相互媚好之心情。
  词人涉笔成趣,从溪东到茅檐到溪头,视点跳跃,而且人物和动作及其年龄特征非常协调,站着锄豆,坐着织笼,卧剥莲蓬,亦错落有序。以上种种,全由词人“醉里”耳闻目睹而来,实际上也是他清醒时愿望的一种委婉反映。他僻居带湖时,“乃荒左偏以立圃,稻田泱泱,居然衍十弓。意他日释位而归,必躬耕于是,故凭高作屋下临之,是为稼轩”(洪迈《稼轩记》)。因为有这一份素愿,所以他才会对农村生活表现出如此倾心的态度,这是我们观照稼轩这一类词时,所宜留心的。
  西江月
  夜行*沙道中。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夜半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注释:
  ①*沙:即*沙岭,位于今江西上饶城西44里乾元乡。
  ②“明月”句:语出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③“七八个”二句:语出卢延让《松门寺》诗:“两三条电欲为雨,七八个星犹在天。”
  写景的变换:作者纯任白描,以“夜行”为线索,不仅写出了*沙岭上-岭下-溪流-林边-茅店的行走路线变化,而且移步换景,更写出了路线变化所带来的景物变化和心情变化。
  体现的农民式情怀:词写作者夏夜行道所见所感,视角从树枝移到稻田,企盼丰收。辛弃疾不仅对农民付出了极大的关怀,而且他自己也因此拥有了一种农民式的情怀。
  导读:
  宋孝宗淳熙八年(),辛弃疾在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的职位上受到监察御史王蔺的弹劾而被罢职,自此辛弃疾的人生发生了重大转折。从淳熙九年()至宋光宗绍熙二年()这10多年间,辛弃疾即主要隐居在江西上饶境内的带湖。虽然壮志难酬的苦闷时时缠绕着他,但带湖美丽的自然风光,也给辛弃疾带来了极大的心灵慰藉。辛弃疾遍游上饶,足迹所至,往往形诸笔墨。
  在辛弃疾这一时期创作的多首词中,描写农村自然山水和农民淳朴感情的作品占了相当多的比例。即描写*沙岭一地的就有好几首,如《浣溪沙》(寸步人间百尺楼)、《鹧鸪天》(句里春风正剪裁)等,这首《西江月》也是其中值得
  开头两句,一写视觉,一写听觉,“清风半夜”为其中关键。鹊之惊起,并非缘于明月本身,而是由于清风徐来,月为云遮,所以,原本安息在枝头的乌鹊被或明或暗的月光变化惊醒了。而且不仅乌鹊被惊醒了,连树枝上的蝉也被惊醒了,鹊惊蝉鸣,夏夜因此而喧闹起来。接下视角从树枝移到稻田,那稻花的清香让辛弃疾和他的同行者感觉到丰收的临近,那盛大而壮观的蛙声,更好像是奏响了丰收的序曲。
  辛弃疾不仅对农民付出了极大的关怀,而且他自己也因此拥有了一种农民式的情怀。下阕始言明风起云动、天阴欲雨之状。惊鹊、鸣蝉、蛙声之原因,由此而得到确解。写星而云“七八个”,写雨而云“两三点”,非常准确地描写出山雨欲来的情形。辛弃疾原本悠闲的夜行也由此改变了节奏,要急忙寻找避雨之地了。结尾两句用倒装的句型,表达了在夜幕中兜兜转转忽然见到林边茅店的喜悦。“夜行”到此告一段落。
  接下是大雨倾盆而下,还是雨后继续夜行?我们已无法确知。即便辛弃疾为何半夜犹行走在*沙道中,其中原因也已无法勘察清楚了。辛弃疾的词以多用和擅用典故著称,甚者还不无“掉书袋”的毛病。此词则纯任白描,不仅写出由*沙岭上一岭下一溪流一林边一茅店的行走路线变化,而且移步换景,更写出了路线变化所带来的景物变化和心情变化。辛弃疾的人生感觉和内涵也在这种经历中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贺新郎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láo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注释:
  ①甚矣吾衰矣:语出《论语·述而》:“甚矣吾衰矣,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②“问何物”句:语出《世说新语·宠礼》:王恂、郗超并有奇才,为大司马桓温所赏识。荆州时语谓此二人“能令公喜,能令公怒”。
  ③“一尊”句:化用陶潜《停云》诗“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悠,搔首延伫”诗意。
  ④“江左”二句:意谓南朝的那些所谓的名士,只知把醉酒狂妄作为求名的手段,并不了解酒中的真趣。苏轼《和陶渊明饮酒诗》:“道丧士失己,出语辄不情。江左风流人,醉中亦求名。”意与此相近。江左:长江以东。晋室南渡,东晋及南朝相继建都金陵,统辖江左一带。浊醪:浊酒。
  ⑤“不恨”二句:化用南朝张融语:“不恨我不见古人,恨古人不见我。”(《南史·张融传》)
  导读:
  上阕起笔劈空一声浩然长叹,用孔子半面语,揭出人衰而志未酬的痛苦。接由体衰而怅恨平生,点出思友主题,然交游零落,则所思其实有限。“白发”三句意思宕开,亦自我排解之意,词人妙用王恂、郗超与桓温的莫逆深情,仍是续足“交游零落”之意,则排解的内里,其实是更深一层的怅惘。接下数句乃是由思友而不得,转而移情于眼前青山,青山与我,相看两不厌,互有妩媚之感。
  人世虽有沧桑巨变,惟有人与自然永远是亲切和谐地相处着。值得一提的是:辛词中屡次用到“妩媚”二字,如“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归来妩媚生”(《沁园春》)、“桃李风前多妩媚,杨柳更温柔”(《武陵春》)等,皆可见稼轩与自然万物的默契。歇拍情貌相似之说,亦是词人自我体认之言。作为官场险恶生活的一种补充和调节,稼轩从自然中得到了许多精神和情感上的慰藉。
  “暮年不赋短长词,和得渊明数首诗。”(《瑞鹧鸪》)显然以深得陶潜三昧自许。以下将江左那些以沉酣求取名利的人与陶潜作一对比,揭示出相似的生活形式上所表现出来的不同的人生境界,亦有借古喻今,将自己的高洁人格与那些争名夺利者加以区别的意思。“回首叫云飞风起”,是对这种黑暗现实积愤而起的一声怒吼。
  观此句可知小序中所说“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其实不过是“兴”而已,其张皇幽眇实正在此处。“不恨”两句用南朝张融语句而稍加点化,意境已是不同。张融的感慨主要在知音的零落上,而稼轩点化成句后,除了言明情怀的寂寞外,主要还是张扬自己那种气凌千古的狂愤之态。
  煞拍意趣收束,以尚有二三知音自慰,同时也回复到“思亲友”的题旨上来。全篇意脉虽有伸缩,但结构完整。从稼轩逢宴而自诵其中警句的现象来看,这首词确有总结生平的意味。稼轩特为拈出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及“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两句,实是代表了他两种不同的人生意趣,值得我们
  破阵子
  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注释:
  ①八百里:牛名。麾下:部下。炙:烤肉。
  ②五十弦:指瑟,古瑟有五十弦。词中泛指*中乐器。翻:演奏。塞外声:指雄浑悲壮的*乐。
  ③的卢:一种烈性快马。
  :上片追忆当年参加抗金义*的*旅生活,充满了浪漫主义豪情。下片重点写敌我交战的惊险场面。作者并不讳言个人功名欲的驱使,但其主要思想还是为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尊严。
  导读:
  陈亮(字同甫)是辛弃疾志同道合的挚友,两人初识于淳熙五年(),并结为同道。淳熙十年()春,陈亮致信稼轩,拟秋后来访,后因陈亮被诬下狱,未能践诺。淳熙十五年()始成行。两人鹅湖同游,瓢泉共饮,长歌相答,剧谈10日,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鹅湖之会。此后两人诗文唱和不绝。直到绍熙四年(),稼轩因皇帝召见,从福州启程,先是在建阳与朱熹会晤,后在杭州与陈亮重逢,次年陈亮便去世。
  综合考察辛、陈交往的历史,此词作年最有可能在鹅湖之会后、杭州重逢前的5年间。上阕主要追忆当年参加抗金义*的*旅生活,充满了浪漫主义豪情。起二句一写挑灯看剑,一写吹角连营,极富战争氛围。看剑是写视觉,吹角是写听觉;醉里是写当前,梦回是写过去,时间错综,视听交汇,只起笔已自摄人心魄。接下承“梦回”余绪,倒叙梦境。词人删略琐碎,集中描写秋季点兵的盛况,豪气淋漓,意境壮阔,皆是英雄本色之语。
  下阕重点写敌我交战的惊险场面。战马奔腾,箭声如雷,则骑士与弓手之骁勇可知。“了却”两句,直述当时心中所愿,亦是将士勇猛无畏的动力所在。作者并不讳言个人功名欲的驱使,但其主要思想还是为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尊严。作者由醉人梦,梦醒而复归现实,而君王天下之事依旧,生前身后之名未立,惟有两鬓白发,令人黯然落泪。
  这首词共10句,第一句醉着,中间八句梦着,只有煞末一句醒着。然而醉着的豪情、梦着的壮志都在醒着的白发中飘逝了。则其宗旨所在,仍在蓄往日豪气之势,跌回冰冷残酷之现实。梁启超说此词虽题为赋壮词以寄陈亮,实哀心自伤(梁令娴《艺蘅馆词选》引),颇具识力。
  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注释:
  ①孙仲谋:孙权,字仲谋,三国时继父兄之业为吴主,曾建都京口,后迁都建康,称霸江东,为一时风流人物。
  ②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刘裕先祖世居京口。刘裕取晋称帝,成就霸业,即从京口开始。
  ③“想当年”三句:言刘裕当年两度挥戈,北伐南燕、后秦,气势豪健。
  ④“元嘉”三句:指宋文帝刘义隆草率北伐,意侥幸一战成功,结果大败而归。元嘉:宋文帝刘义隆年号。封狼居胥:意即北伐立功。封:筑台祭天。狼居胥:山名,在今内蒙古西北部。封狼居胥典故出于《史记·卫将*骠骑列传》,指汉将霍去病追击匈奴,至狼居胥封山而还之事。《宋书·王玄谟传》:“玄谟每陈北侵之策,上谓殷景仁曰:‘闻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胥意。’”赢得:只落得。仓皇北顾:元嘉二十七年(),宋文帝北伐失败,北魏太武帝乘胜大举南侵,追至长江边。宋文帝登楼北望,悔恨不已。按,元嘉八年(),宋文帝在滑台战败后,作诗即有“惆怅惧迁逝,北顾涕交流”之句。
  ⑤四十三年:作者从绍兴三十二年()任耿京义*掌书记时奉表南归,至开禧元年()出守京口,其间正好43年。
  ⑥烽火扬州路:自绍兴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以来,扬州一带屡遭兵火。路:宋时行*区域的名称。扬州属淮南东路,并是这一路的首府。
  ⑦“可堪回首”三句:意谓当时人苟安太平,抗金意志已趋衰弱。佛狸:北魏太武帝拓拔焘的小名。元嘉二十七年()拓拔焘追击宋文帝至长江北岸,在瓜步山(今江苏省六合县东南)建立行宫,后即于此建佛狸祠。神鸦:吃神庙中祭品的乌鸦。社鼓:祭社神时的击鼓声。
  ⑧“凭谁问”三句:典出《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廉颇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赵以数困于秦兵,赵王思复得廉颇,廉颇亦思复用于赵。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用否。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赵使者既见廉颇,廉颇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赵使者还报王曰:‘廉将*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召。”词中作者以廉颇自况,表示年虽老而壮心犹存。
  纵论古今,近乎一篇词论:全篇借咏史而言现实,上片用孙权、刘裕史事,以表明自己心迹。下片在怀古之情的基础上,切合南宋的实际,提出了有针对性的战略,并表达了自己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精神。这首词纵论历史,暗关时事,揭示了人生短暂与江山永恒的矛盾,近乎一篇词论。
  导读:
  嘉泰四年()正月,被投闲置散近20年的辛稼轩在会稽奉诏晋京,三月调任镇江知府。到任后,立即投入紧张的备战工作。这首词即作于开禧元年(),时作者在镇江知府任上。北固亭在镇江城北北固山上,晋代蔡谟始建,下临长江,三面滨水。稼轩登楼怀古,畅叙衷曲,吟成传世杰作。全篇借咏史而言现实,上阕用孙权、刘裕史事,以表明自己心迹。
  起三句直入怀古,绾合江山与英雄于一境,以江山之千古不灭衬写英雄的与时俱逝,意境虽不失壮阔,但情感沉郁苍凉。宛然苏轼《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词意的再现,但苏轼在悲哀中终有超旷,稼轩则执着于对英雄的追觅,故其悲慨也较苏轼为深沉。以下由怀古而伤今,续足风流云散之意。
  “斜阳”数句转入对刘裕北伐的追述,对其金戈铁马、气魄如虎钦羡不已。孙权和刘裕,一个称雄江左,一个北定中原,都是锐意国家统一的英雄人物,而且他们的事业都是从京口起步的,所以稼轩登楼怀古,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希望能由此振作南宋朝廷收复疆土的决心,再现英雄当年的功业。后来的事实表明,辛弃疾的忧虑是有预见性的,韩侂胄果然大败而归,新一轮的宋金和议遂不得不重新开始。
  “四十三年”三句,含有总结生平的意味,43年的绵延烽火,带给国家的是满目疮痍,带给自己的是刻骨铭心的悲愤。然而回首过去,听到的竟是佛狸祠震耳的鼓声,看到的是成群觊觎祭品的乌鸦,历史尘封了悲伤,时间消磨了意志,辛弃疾从中看到了那种可怕的懈怠。故煞拍三句,不惜自我荐举,年虽老而心犹雄,但“凭谁问”三字,又自我浇灭了雄心。
  盖廉颇尚有赵王起问,而自己是连过问的人也没有了,则纵有雄心,亦不过自生自灭而已。这首词纵论历史,暗关时事,揭示了人生短暂与江山永恒的矛盾,近乎一篇词论。据说辛弃疾对此词也十分偏爱,“特置酒召数客,使妓迭歌,益自击节,遍问客,必使摘其疵,逊谢不可”(岳珂《裎史·稼轩词》)岳珂以“新作微觉用事多耳”评之,辛弃疾引为知己,“乃味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犹未竟”。
  可见辛氏创作态度的严谨。岳珂以“用事多”评此词,大体是准确的,但辛氏此词用事与他词不同,所用典故皆与京口密切相关,而且关乎时局,正反交用,并非徒逞博学者可比。兼之作者以情御史,灵活多变,脉络井井可寻,故其整体效果并无滞涩之弊,而且大大增加了作品的容量,辛弃疾倒是应引为自豪才是。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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